【作者简介】
80后女生。
文学是最爱,闻是梦想。
做记者、编辑,在媒体闯荡,流泪。
已出版小说《六月的青橙》
另一部著作《你若成风》在网上连载。
有着落寞的眼神
苍凉的心境
心怀纯粹的梦想
坚守永恒的信念
写,写到时间尽头
爱,爱到地老天荒
我的身世很可怜。
因为我一出生的时候,就被亲生父母遗弃在了尼姑庵里。
我从不追问我是怎么来的。
直到十五岁那年,师傅才告诉我这个真相。我才突然明白,为什么从小到大,我的身边永远会充斥着这些没有头发的姐姐、阿姨,甚至是奶奶,而为什么在我的生活里会没有父母这一概念。
明白了,彻底明白了。
我是一个孤儿。从我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,我的父母就没想过要我,更没想过给我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家。所以我被抛弃了,狠心地抛弃在这个尼姑庵的大门前。
如果不是师傅及时救了我,那么我一早就夭折了。
师傅回忆说,当时我的面容失去了血色且手脚冰凉、呼吸很微弱、脉搏也几乎没有什么迹象,看上去即将踏进鬼门关了。
那时,许多师姐、师太都对我产生了绝望。她们认为,这个还未满月的婴儿肯定捱不到明天。
惟独师傅没有放弃。准确而言,她是不愿放弃。
她说,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。即使生存的希望渺茫,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挽救。后来,师姐告诉我,师傅说这话时,一脸的慈爱与执着。她的这副表情,令在场的几十人肃然起敬。大家都不说话了,静静看着师傅对我的挽救。
据说我被一条干净而厚重的毛巾裹得实实的,接着被灌了许多掺和着小麦熬成的米汤和庵里一种特制的中药。然后师傅就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,等待结果,等待希望的降临。
也许是药物起的作用,也许是师傅的诚意感动了上天,翌日,我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,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。朦胧间,我似乎看到了许多张笑脸,尤其中间的那一张,露出疲倦却灿烂如花的笑容。
于是我也笑了,傻傻地笑了。
许多年后,我的脑海还会不时地闪过师姐们描述的这一画面。事实证明,当我苏醒的那一瞬间,我就知道我的恩人了。
——那是我可亲可敬的师傅。
我就这样活了过来。
在所有人的关爱下,我渐渐成长。
我必须承认,我的童年很快乐,那是一段无法忘怀的岁月。我在尼姑庵里疯跑着,与师姐一起追逐。尼姑庵里的所有地方,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。有时我们还会瞒着师傅、师太,偷偷跑到尼姑庵后的大山上放风筝。在山上,只要我仰起头来,就会看见大片大片的云彩飘过天际。天很蓝,也格外地清澈,一切都是纯洁美好的。等到跑累的时候,我就躺在长满鲜花的土地上,微眯着眼,看师姐把风筝放得老高老高。
偶尔断了线的风筝会飞过山的那一边,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这时我就会想象山那一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也像我们这样与世隔绝吗?
但想象归想象,我知道那里的世界不属于我。我这辈子都注定在尼姑庵里度过。
我生在这,长在这,还去哪?
或许在不久后的将来,我会像我的师姐们那样失去这头又黑又亮的秀发,然后戴上土黄色的尼姑帽,着上土黄色的尼姑裳,真正开始我的尼姑生涯。
这一切仿佛都是不容置疑的。
你根本都无法改变。
命运早已安排好我的人生轨迹,我又如何挣脱,如何重改?
毕竟我是人,而不是神,所以我不能挣脱,不能重改。
既然改变不了,那么就只能毫无怨言的接受。
直至我十五岁,师傅将这一突如其来的真相告诉我,才彻底扰乱了我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。刹那间,我似乎接受不了。我恨我的亲生父母,他们竟然会如此狠心,将他们的女儿丢弃在尼姑庵,让她这一生都活在庵里,死在庵里。
事实是残酷的。这个残酷的事实也让我的幸福童年迅速远离。我的所有天真与快乐也在那一刻分崩瓦解、支离破碎。
我哭着问师傅,为什么告诉我真相?如果我不知道真相,那么我还会继续天真、继续快乐,甚至是永远天真、永远快乐。
师傅,难道你不希望我天真和快乐吗?
师傅轻轻摇了摇头,你已长大成人,有权利知道你的身世,从而才能选择你想要的人生。
选择?
我反问,我有资格选吗?
有。师傅的语气很坚定,你可以下山去寻找你的亲生父母,投奔到外面的世界;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庵里,当一名尼姑,过着凄清与寂寞的生活。
我听了,心不由颤了一下。当尼姑,意味着我将失去留了很长时间的乌黑长发,也意味着我将失去女人们格外珍惜的青春,从此只能日复一日、月复一月、年复一年,任岁月折皱我的脸庞,而我毫无反抗之力。
我是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子。
师姐们都惊羡我的美丽。
因为我有如此窈窕的身材、水嫩的皮肤、吸引人的面容,更有亮丽的秀发。
然而我的美丽却只能留在尼姑庵里展览,然后美丽会随着如水的光阴渐渐黯淡,直到我老了、我死了,也不会有一个外人知道这世间竟存在过这样一个女子。
十五岁之前,我不会有这番感慨。我知道我没有选择,一切都是命定的,改变不了。
十五岁时,师傅告诉了我真相,并赋予了我选择的权利,我才知道,原来我还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可是,我应该作何选择?
那对狠心的父母,值得我去寻找吗?外面的世界,值得我去投奔吗?而尼姑庵的孤寂生活,是否又值得我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度过?
我一下子变得很迷茫。
因为我有了选择。
我仰天大笑:老天,为何如此待我?
师傅叹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我。
“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。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,它就挂在你的脖子上了。”
我低头一看,是一个半月形的翡翠玉佩。玉佩色泽夺目,十五年后,依然光彩。
“凭着它,你寻找父母就不会丝毫无头绪。这块玉佩不普通,说明你的家族应该是显赫的,至少也是有钱人家,贫寒家庭不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。”
我接过它,感觉沉甸甸的。
既然是有钱的父母,又为何会遗弃自己的女儿?
想到这,我欲将玉佩掷下。师傅迅速抓住我的手臂,使其动摇不得。
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。再怎么样,你的生命是他们给予的,所以砸不得。这是你找寻父母的唯一凭借。”
师傅一直是了解我的,她总能以敏锐的目光洞察我的内心世界。我的所思所想,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。
不。我大声否定。我的性命是师傅给的,师傅才是我的父母。
师傅笑了,却笑得凄楚。血缘关系割不断,永远都割不断。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,始终不一样。
我惊讶,为何师傅这么说。
师傅没有解释,只道: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考虑。一年后,若你要下山,我不反对。若不,则留在庵里,剪掉发丝,斩断情根,从此告别红尘俗世,皈依佛祖,直至你殁。
意下如何?
我说过,只要有选择,就会感到迷茫。
我茫然地摇了摇头,又茫然地点了点了头,拿不定主意。
你想想吧。
师傅抛下这句,便转身而走。
目视师傅的背影,刹时,我泪流满面。我叫樱雪。
据说师傅见到我时,正值冬末春初,山上还残留着皑皑的积雪。樱桃树纷纷绽放出美丽的樱花,满山遍野,都沉浸在一片粉红色的海洋中。
为了纪念如此美的雪景,为了迎接我的来临,于是师傅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。
我还没有法号。
因为我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尼姑。
师傅法号静安。
庵里的师姐们都称呼她为静安师傅。
惟有我,从不叫她的法号,我只亲切地称她,师傅。
我是师傅最偏爱的徒儿。
她常毫不忌讳地在众人前夸奖我,说我聪明、有慧根。
我确实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。
五岁便能背诵《四书》《五经》,七岁便能看懂佛经上的内容。
对于我的早慧,大家不容置疑,心服口服。然而师傅却常常提醒我,参禅容易定禅难。要想完完全全领悟佛经上的禅理玄机,并运用到现实中来,非你的早慧所能达到。这必须靠阅历,只有经历多了,见识多了,才能破解玄机,看破红尘,达到定禅的境界。
每当听到师傅的教诲,我总会谦虚地说,谢谢师傅,徒儿知道了。
由于我的谦逊,师傅更喜欢我了。
我总感觉师傅对我的爱,已远远超出了对待徒儿的界限。我们之间不仅有师徒之情,而且似乎还有浓浓的亲情。
这也难怪,我是师傅领养的,且她救了我的命,自然我的地位与待遇不同于她的一般徒儿。
师傅在尼姑庵里已有二十几个年头了。
她现今大概有四十多岁。
她从不向我们透露她的实际年龄和关于她的故事。
我们只模糊地知道她来庵里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妙龄女子。
二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。
岁月的轮子在师傅的脸上、身上毫不留情地辗过,留下一道道苍老的痕迹。
但从痕迹中可以推测,师傅年轻时必是一个绝色佳人。
就像拥有我此时的容颜。
可惜,无人观赏,无人怜惜,一朵娇艳的鲜花就只能在庵里孤独地开放,直至枯萎、凋零。
突然,我心生恐惧,害怕自己的命运会和师傅的殊途同归。
对,师傅让我考虑。
但是,我如何抉择?
我很痛苦。一直以来我都把尼姑庵当成我的家,师傅、师太、师姐是我的亲人。倘若失去了家,没有了亲人,虽说天下之大,但何处是我的立身之地?
一时的困惑,像一阵呼啸而过的冷风,吹得我身心发抖。
对了,我一直忘了交代,我们的尼姑庵,名叫溪心庵。
这座庵坐落在半山腰上,远离尘嚣,地理位置相当偏僻。平时从不会有人跋山涉水、千里迢迢到这,除非有重大的祭祀节日需要在庵里社堂参拜。即使是山脚下的百姓也很少涉足这块地方。
然而,我们却视它为世外桃源。
因为它依山傍水,与大自然有着亲密地接触,为此显得异常清幽宁静,非常适合修身养性。
如今在庵里修炼的尼姑将近六十人。
其中大部分是二十年前无奈跑来这里的。
据说,二十年前,爆发了一场战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