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容摘要
暮色中,艾文荻孤独沉默地朝他家的大屋走去。
台北市近郊“关渡”。
这是比较僻静的地区,没有富人的别墅,甚至连乡民住屋也很少。
公路两旁有田,有山坡,公路下面有二十几级石阶,石阶下是个小小的火车站。或者就是因为这火车站的关系,有一条短短的,简陋的街——它甚至不能称为街,狭小得不容汽车经过。街里有一座庙,相当古老的庙,逢年过节时,坐火车而来的善男信女,使这座古庙香火鼎盛。街两边那许多小小的,贫乏的,不很清洁的小店,就依赖着古庙而生存——无论如何,高高在上的公路是看不见这些的,它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。
公路上有几座比较大的山坡,右面一座是一间大学,左面一座是属于神学院,另外是一些军营。神学院的旁边一座山坡上,有两幢毗连着,型式很相像的大屋——不,可以称之为洋房,一幢是艾文荻的家。另一幢是姓李的。
艾文荻的父亲艾沛生是位退休的老医生,他选择僻静的地区,只是想真正得到繁忙四十年后的退休生活,他买下一快山地,他还有一点小小的计划——退休并不是说整天坐在那儿吃吃睡睡,找一点小工作,也是种生活情趣。因此,艾沛生计划开设一个小型农场。
走在蜿蜒的山路上,艾文荻已能望见这里的灯光,爬山路是辛苦的,却使年轻人能够锻炼好体力。脚下的泥土是红黄色,怪异而贫乏——文荻不懂泥土的事,直觉地,他认为红泥不肥沃,父亲开垦农场一年了,似乎,红泥上并没有生出什么青绿植物,看来,今年又会是个枯黄萧瑟瑟的冬天。
一辆汽车从山脚下直冲上来,文荻微微瞥了一眼,是他哥哥艾文瀚——汽车从他身边掠过,竟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,甚至没有一声招呼——怎样的兄弟?
文荻还在读大学四年级,物理系的,功课很好。文瀚比文荻大八岁,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了。医生,不是吗?文瀚继承了父亲的衣钵,还有什么比继承衣钵更能讨父亲欢心的?何况文瀚能言善道,又能察言观色,长了一副讨人欢喜的孩儿面,一脸孔似无邪、似真诚的笑容,他怎能不是家中的宠儿?
文荻不同,父亲要他学医,他不肯,父亲要他学农,他不愿,他总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。他默默考上台大物理系,虽是最好,最高分的系,但是,激怒了固执的父亲——年老的父亲沛生认为,儿子的前途该是他心中的棋子,棋子竟然自己走路了,他怎能不怒?何况文荻沉默寡言,脸色冰冷木然,甚至连一点表情,一丝微笑都没有,难得说一句话,这样的儿子——不说也罢,是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