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选:
第一章 初见
柳言初见到盛挺松的时候,心里在想,难道眼前这个笑起来如清风拂面的男子,便是十五岁名动天下、凭军功未及而立就封侯拜将的抚远侯兼镇西骠骑大将军?柳言来军营纯属偶然。
逍遥江湖的他,不小心看到盛名传天下的鹰军招募随军大夫的告示。一来想看一看这个名动天下的少年将军,呃,这时候好像已经不能叫做少年了,应该已经,嗯,差不多二十七岁了吧?不可否认,柳言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人,因为某种原因,一直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关心。二来想见识见识这支以律军谨严出名的鹰军。作为平头百姓,服兵役永远是件苦事,唯独被鹰军招募,是每一个大唐子民(呃,平头子民啦)都觉得无上光荣的事。三来,嗯,还有些小小的、私人的原因。所以,他,柳言,就高高兴兴、开开心心的跑到这荒凉苦冷已极的边陲重镇松州做了个随军大夫。
柳言初到军营的时候,正值盛大将军巡营去了,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个传奇人物。接待他的是云麾将军李悦鸣。
传说李悦鸣是盛挺松的师弟,两人同是大唐开国元勋代国公李靖的弟子,李悦鸣甚至还是李氏的承宗人。盛挺松是个传奇人物,李悦鸣却也不差,虽然带着些父兄的余荫,毕竟也是凭着军功争来的从三品的官衔。
然而在柳言眼里,同是二十四岁的李悦鸣实在象足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。
柳言在中军帐外等着通报的时候,就听见里面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:“啊,柳言大夫?江南极出名的那位‘回春手’柳大夫么?”然后就见一个大男孩急急忙忙的从中军帐中冲出来。若非他身上的紫绶不能作假,柳言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——刚才中军可明明是说要通报给云麾将军的呀,真想不到是这么个毛糙的人。
然而一对上男孩的眼,他就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毛糙的大男孩,确实是同样闻名天下的云麾将军李悦鸣。那种混和着天真与机智的矛盾气质,在他身上偏偏又是如此的协调,让人不自禁的对他产生好感,尤为奇怪的是,他竟觉得这从未见过面的李悦鸣颇有些眼熟。
虽然兴奋,李悦鸣的礼貌仍然周到。陪着柳言在中军帐坐了会儿,又替盛挺松告了罪。
柳言失笑:“李将军不要客气,柳言区区大夫,何劳大将军亲自迎接?便是现在这样荣宠,柳言已决不胜惶恐了。”
“不,不,不,柳先生虽然一向在江南行医,我兄弟俩却也是久仰大名了,更兼听闻先生神仙似的人物,真真是神交已久,只恨被军务琐事牵绊在这里,未能如愿往江南一行。今闻得先生要来帮忙,欣喜若狂,望先生千万要愿宥悦鸣的失态。”
那样的热情爽朗,不是不感动的,尤其对漂泊江湖多年、一直孑然一身的柳言而言。只是心里有些诧异,这李将军,说得也未免太过了。
“将军谬赞了,柳言虽微有薄名,却当不得如此推崇!”
李悦鸣笑道:“怪不得先生诧异,怪悦鸣没说清楚。不知先生还记得三年前曾经那个远在京城的病人否?那个病人,便是家母。”
“呀,原来这个离不开京城的病人是国公夫人。当时代国公(注一)以六十三岁的高龄远征吐谷浑,怪不得李夫人思虑成疾,也要守着京城。”想起那对代为求医、让人欣羡的夫妻,柳言话语稍顿,还是抑不住好奇:“那求医的两人……”
“是悦鸣的亲生父母。”
柳言展颜:“怪道在下刚才看到将军颇觉眼熟。李将军的双亲道姿仙风,历时三年,仍历历在目,不能或忘,真是神仙中人也。”
李悦鸣撇嘴:“他两个啥事也不管,儿女统统扔在京城,当然轻松了。”口气虽不屑,脸上却是掩不住亲热与崇敬。
柳言失笑,颇有些艳羡。本来自己也不是喜探人**的人,只是对那对人物却有说不出的亲切眷恋,总想多了解些他们的情况,这次能碰到他们的儿子,倒成了意外收获。于是探问:“令尊堂尊讳是……?”自己也知有些过了。
不料李悦鸣非常爽快:“他们求医居然没说名字么?家父陆磊,家母李月如。”
柳言一震,原来,他们就是母亲手札中一直出现的、母亲的金兰姐妹月姨和姨父磊叔,怪不得那种丰姿是那么的熟悉。那李悦鸣不就是……想起母亲曾提过的月姨的另一个身份,柳言觉得这李悦鸣能长成这样亲和爽朗的性格真不容易。且不说继父是本朝开国元勋,出将入相的李靖代国公,兄长盛挺松是年仅十五岁,就在武德七年灭辅公佑一战中成名的少年将军,亲生母亲,竟然是今上从小收为御妹的李月如,身世不可谓不显赫。然而,闲话家常到现在,哪里见得到一丝骄奢之气?真让人禁不住更景仰陆氏夫妇。
见他有些沉默,李悦鸣道:“先生可能没听过家父母的名字,他们退隐较早,民间大概没怎么听说过吧?”
“不,”柳言自知失态,掩饰道:“在下正是想起了陆将军及夫人的威名。虽然当时年纪小,但这些事情还是记得的。料不到对面不相识,回想将军及夫人无上丰姿,有些黯然罢了。”
悦鸣笑道:“那还不容易。先生只要能在战事结束后随我们回京,肯定能见到家父母。家父母虽然如闲云野鹤般四处逍遥,儿子们回京倒是会过来聚一聚的。”
柳言笑道:“是啊,在下以前只知道盛将军是陆将军夫人的义子,倒没省起将军是陆大人的亲子。”因着早就母亲的手扎熟悉了月姨磊叔,对李悦鸣也不自禁的随便起来。毕竟,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,他与李悦鸣,也该是情如兄弟的。
一直以来,都在关注着盛挺松的消息,也是因为这个原因。
母亲早就离世,那份沉默的手札都快给翻烂了。父亲,却仍旧是可望而不可及的。年少的时候,刻意回避着京师,却又矛盾的不自觉的关注着盛挺松,因为他,联系着对月姨磊叔的眷恋。其实,更是对母亲的眷恋。
李悦鸣毫不在意,依旧眉开眼笑的:“说起来,家父母对先生可是推崇得很,引得我们兄弟几个都很想见见先生呢。”
被自己眷恋的人赞到,一直有些淡然的柳言也感觉有些兴奋。想来,陆氏夫妇虽然没有看出来自己与他们的关联,但是,就象自己莫名的眷恋他们一样,他们大概也对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吧!想起陆磊夫妇当时颇有些奇特的眼神,想起他们的欲言又止,大概也对跟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自己有些疑问吧?只是……唉,他们再料不到他们认为早已过世的金兰姐妹竟会遗有一子,而他,更料不到他们便是母亲的挚友知己啊。能够亲近……“他”的机会,竟这样被生生的放过了,真有些扼腕了。
2013.06.13更新番外:番外 洞房花烛夜——skitt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