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监狱出来的那刻,那在荒郊的监狱外头一个人也没有。
公车来得有点迟,他好久才等上,坐到了後座,闭上眼,什麽人也没看。
他叫许看。
许仙的许,看见的看。
可惜的是他没许仙的命,没白娘子埋到了雷锋塔下还爱他,他只有一个同性恋人,在他顶下所有罪後,一次也没来看他;不过他命好的是,他的名字有看见的看,他因为看得太清楚,所以没什麽好在乎,尽管他一人蹲监狱,一人出狱。
在二十四岁那年,他无期蹲到有期,整整二十年,他四十四,在中国人眼中这个最不吉利的数字之下,他出狱了。
他身上有一百零五块钱,是跟他一样地同一所监狱呆了二十年的狱警给他的。
他说:“许看,坐公车到市区要五块钱……剩下的一百你看著花,现在不比当年,现在外头什麽世界我也跟你说得清了,这一百块,其实不够你吃顿好的,但,这已经是我给你的最大笔钱了。”
熟悉的狱警是家里没钱才一直呆在监狱里干的,上有病的老要养,下有少还要供著读书,许看瞧著尽管在狱里呆得久了,人情事故还是懂的,他说:“贾头,我知道,谢谢。”
他抿著嘴说完,又闭上嘴,跟以前的十多年一样,回过头默默地注视著地上,除非有事,他绝不再多发一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