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6年冬,北平,广生堂。
帐房先生将算盘上的珠子一划拉,抻着脖子对帘子外面的人说:“东家,都结清了,一共一万两千三百大洋。”
“就这么点?”庞统坐在椅子上拨弄套在大拇指上面的翡翠扳指,顶好的祖母绿,若是配上一件瑞蚨祥的石青团花长衫,谁都得赞一声一表人才。但庞统偏偏选了一套灰色西装,多罗昵领子里随随便便掖了根白围巾,像是个打扮摩登的新式学生。
帐房先生点头哈腰迎出来:“东家,您看,这可都在这里了,我半点也没瞒您的……”
庞统伸手在鼻子前面轻轻扇了扇,转头对身后立着的长随阿飞笑:“连嘴里的大烟味都没涮干净呐……”
阿飞只点了点头,庞统没让他说话,他就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。
那帐房下巴上的两撇胡子忽然就像打了霜,黏嗒嗒贴在那一张瘦长脸上。
庞统给了阿飞一个眼色,长随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叠单据递到庞统手里。庞统稍稍扫了一眼就笑了:“三春楼、宏源楼……哟,竟还有喜福成……听说那个叫苏,阿飞,苏什么来着?”
阿飞眼皮也不抬:“苏千袖。”